青燈夜雪

我一个饿鬼,管什么拆逆死啊!

顾惜朝看了想打人(1)

7.27打卡。

跟我聊聊天吧。



楔子

Part1:人总要有点没心没肺才活得下去



公元1930年,完成统一的中华民国迎来发展的黄金时期:政治、经济、文化、教育,无一不体现出蓬勃向上的气势。然而,就在这样欣欣向荣的背景下,江苏淮安的一处女子学校却忽然荒废,教师撤离,学生转校,就连附近人家也纷纷搬走。原本洁白严整的校舍渐渐倾颓,触目所及,四处荒草离披,一个恐怖的鬼故事开始在周围流传:原来,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届学生中,曾有一个姓爱新觉罗的女孩子,只因身为满清遗民,聪慧美丽的她遭到同学持续不断的排挤,甚至霸凌,就连学校老师,也对她遭受的欺辱视而不见。这位女孩一腔苦闷无处排解,唯有在日记中聊以发泄,幻想那些欺负她的人一个个遇难遭劫,落得悲惨下场。然而数天过去,怪事发生了,欺负过女孩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他们的死法,与女孩在日记中幻想过的不差一丝一毫。一开始,女孩劝说自己这只是一种巧合,或者是上天终于听到了自己的祈祷。然而,随着昔日同窗一个个惨死在她眼前,女孩的内心,也渐渐被恐惧和内疚压垮。她拼尽全力,想要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终于发现,原来问题在自己用来写日记的那只钢笔上,这只爷爷送给她的入学礼物,不知其中是住了仙人,还是拘役了一只恶鬼,总之,这支奇妙的派克金笔,会将主人使用它写下的一切东西,悄悄变为现实。得知真相之后,那个姓爱新觉罗的女孩含着微笑,最后一次为这支钢笔灌满墨水,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写下自己离奇而又悲惨的死亡,作为,最后的结局。


轰隆一声雷声炸响,接着四支聚光灯一起打向舞台中间的玻璃罩子,红丝绒底座上赫然放着一只钢笔,舞台背后的大屏幕上适时出现了钢笔的放大图。

“好了,下面这件拍品,就是故事中爱新觉罗氏女生用来编写死亡的钢笔。”西装革履的高风亮从黑暗中走出,依旧延续着刚才那副阴测测的声调,介绍道:“1923年由派克公司原厂出产,真空吸墨,吸水管为蜜蜡材质,经特殊工艺制成,外壳笔套使用琥珀作为装饰,通体采用螺钿镶嵌艺术,制造出美丽的金色回环,这是派克公司采用中华特有工艺,来吸引民国用户的最佳范本。笔尖为14K金特制,设计为锐利的箭型,上方刻印有PARKER和U.S.A.6. 字样,整只笔品相完美,经过专业检验,内部结构也完好无损,吸墨正常,出水流畅,是难得的佳品。起拍价:三万。现在开始叫价。”

观众目瞪狗呆,全场鸦雀无声。

戚少商举牌:“三万零一块!”

高风亮在此起彼伏的窃笑声中瞪了他一眼,环顾全场道:“请问还有没有叫价的?没有了么?三万零一元一次,三万零一元第二次,三万零一元三次,好吧成交!恭喜1号这位先生!”

木槌咣一声砸下,高风亮决定回去就让自己那个不听人劝非要搞什么别开生面企划案还非要亲自写文案的傻逼老板知道知道什么叫晃晃你的头听一听大海的声音。

简称一锤定音。

 

后台,高风亮和戚少商大眼瞪着大眼。

“手拿出来!”高风亮从消毒柜里摸出一把手术刀。

“卧槽你干嘛?”戚少商把手往背后一藏。

“转接仪式!”高风亮又从办公桌里摸出一张符。黄表纸上用朱砂曲里拐弯不知道画了些啥玩意儿,看起来仿佛一堆蚯蚓在跳排排舞。

“不是吧老高,你还真信啊?”戚少商表示好友无神论者的形象说崩就崩是不对的。

“我信屁啊,还拿支笔就能把人写死。要真有笔仙能显灵,全台北这些少年人没有一个能活到成年的我跟你讲。”高风亮翻了个白眼,“委托人特意叮嘱的咯,虽然是个搞迷信的老古板,但谁叫我们是视顾客为上帝的诚信公司咧,赶快把手拿出来不要让我难做。”

“……行吧。”戚少商磨磨蹭蹭把手伸到高风亮面前,“你可给我轻一点,不要没拍上价拿兄弟泄愤。谁叫你们文案写那么稀烂,还打雷,尴尬死人了好吗?怎么不干脆再找俩人披着床单现场闹鬼呢。”

“你文笔好你倒是替我写一个啊,大作家!”高风亮瞪他一眼,低头在戚少商右手掌心浅浅划了一刀,一排血珠从伤口处逐一渗出来。戚少商龇牙咧嘴做鬼脸:“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写什么的,真替你写一个,我怕你念得时候脸红到现场爆炸……卧槽,不用吧,还有香灰这么高级?”

高风亮把烧着的符纸丢到办公桌边的骨瓷碗里,残余的那一小片黄表纸很快连同火焰一起消失,只剩几块斑驳黑灰漂在水底子上。

“这个叫符水,你个文盲。”高风亮哗一下连灰带水倒在戚少商伤口上,“呐,用这个手去握那支钢笔,坚持60秒,不许松手。”

“好的,我伤口感染了找你负责。”戚少商说着拉开玻璃展柜,用那只血水淋漓的右手抓起红天鹅绒上的拍卖标的——支付了三万零一块钱之后,它现在是他的了。

七十三年前出厂的老钢笔拥有如今它那些单薄轻巧的后辈无可比拟的分量,金属笔身在接触掌心伤口那一刻带来冰凉的抚慰,没过几秒便被体温同化,接着更好似灼烧起来,火辣的疼痛中戚少商不可抑止地想起高风亮讲的那个鬼故事,平白打了个寒战。

——当然啦,更大的可能是让符水蜇的。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决定回去就拿酒精棉加碘酒好好洗洗。

高风亮在一旁掐表:“OK啦。你可以带着它滚了。”接着一本收藏证书吧唧拍在戚少商胸口,戚少商手一滑没拿稳,红皮两折本哗一下张了大嘴,一张老旧泛黄的相片飘飘悠悠落到地板上,正好落在荧光灯管正下方,把雪亮灯光反射成一片刺眼的褶皱,戚少商眯了眯眼睛,发现那上面是一个图案,跟高风亮刚烧掉的符纸上那个很像,看起来却阴森得多,黑白照片里那些跳舞的蚯蚓是凝重的墨色,在泛黄相纸里微微洇开,像干涸的血。

“这是什么?”他皱着眉头把相片捡起来。

“哦,委托人给的。说是如果你有天要把这支笔出给别人,就照这个画一道符,按刚才的流程过一遍就可以了。”高风亮已经坐回办公桌后,扫了一眼就埋头进面前的图表里,答得多少有点漫不经心。

戚少商把那张照片夹回去,连证书一起放进挎包夹层,若有所思。

 

出门坐上车,那支老钢笔被他擦干净夹在T恤领子上,沉甸甸把圆领扯出一个V,雷卷扫了一眼,边拧车钥匙边开腔:“傻逼吧你,三万块钱买只钢笔?”

戚少商哑然失笑,来台湾七年了,卷哥的一口京片子几乎一点儿没改,不像他自己,除了实在学不会本地人无论男女老幼那副温嗲嗲的腔调,几乎已经听不出北方口音了。

“嘿,我乐意。”戚少商摇下车窗,调低座椅靠背,整个人在副驾驶上舒成一个大字。

卷哥一踩油门:“赚了点儿钱烧得你。”

“最近没灵感嘛。想着换支笔会不会好一点。”

“嗯。拉不出屎怨茅坑,写不出东西当然是笔的过。”

戚少商嗤了一声,自顾自把那支老派克金笔摘下来,举到眼前把玩。海岛潮湿的夜在他发梢间吐息,城市的万家灯火鱼群一样游过窗外,将它们变幻的鳞光交错投在那只笔上,环绕笔身镶嵌的螺钿不断接下这些光影,凝聚成星又抛开,旋转闪动着像活了一样。

“东西啊,还是老的好。”他忽然说。“不瞒你说卷哥,我一摸它这个分量,就觉得想写点儿什么。”

“那你倒是写啊,今儿晚上回去就写。省得到时候让编辑催稿催得又躲到我家。”卷哥打了个平滑的右转弯。堂堂一个天道盟分舵老大,开车稳得跟二十年老司机一样。

“写什么呢?”戚少商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本来起心想写个北京大院儿的故事,忽然发现,我都快忘了我家胡同口那棵大榆树长什么样儿了。”

车里忽然没了声音。只听见外头传进来的人声与车响,整个台北的灯火从窗外呼啦啦过去,照不住两个异乡人。

良久,卷哥才长叹了一口气。

“那你就写:那儿长着一棵大榆树。”

 

然而等戚少商回到家,从挎包里掏出收藏证书打算收进抽屉里,他脑子里是想着大榆树,眼睛却又一次看见那张老相片,它从红本子边沿探出一个角,很黄,很不祥。

他慢吞吞灌好墨水,把老钢笔光亮如新的箭状笔尖抵在雪白的纸上。

写个什么呢?第一句话很重要。

老榆树鬼使神差从他脑子里消失了,戚少商一笔一划写道:

现出原形!

 

呜——屋子里似乎平地起了一阵风,戚少商只觉背后一寒。

他回头看了看左边,一切正常。

又看了看右边,忽然激灵灵连退了两步。

——卧槽,屋子里真的多了一个人!不对,他,他他妈的在灯下没有影子!

不速之客冷着个脸,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盯着戚少商上下打量。

剑眉星目,非常英俊,还很年轻,不过戚少商敢拿自己马上要过的二十七岁生日打赌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年轻人。呃,该怎么形容……有杀气?

年轻人,不对,年轻鬼打量完了戚少商,又开始打量他手中的派克笔。

制服衬衣,介于土黄与褐色之间的粗布军裤,下头是一双军靴,这造型怎么看怎么眼熟……戚少商脑子里一道闪电劈下来:卧槽,这是北伐那时候的国民党军服吧?有没有搞错,一个从军的笔仙儿?一个变成笔仙儿的军人?不是,你到底是怎么解决信仰问题的请问?

年轻鬼快速扫视四周,戚少商开始后悔自己为了方便打扫租这么个小开间,尼玛太一目了然了,连个迂回闪躲的地方都没有。无论他还是鬼,想开大门就只能把后背露给对方……不对,是他只能把后背露给对方,鬼不用——他是个鬼啊!穿墙难道不是必修课?FUCK!

“那个……阁下真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戚少商企图释放一点善意。

年轻鬼露出一种看智障的眼神。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他凶巴巴地开口。

“呃,1996年?”

鬼的表情有一瞬间怔忪。“竟然又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叹息。

“你是怎么得到这支笔的?”语气又凶起来。

“我从拍卖会上买的……过程完全合法!”

鬼微微点了点头,忽然以戚少商目瞪口呆的敏捷度窜到一旁茶几上,抄起果盘里放的水果刀,比着戚少商一步步走过来,表情堪称凶神恶煞。

“听说过伥鬼的故事吗?嗯?”鬼桀桀冷笑,“我被困在这支笔里,只要能找到一个替死鬼,就能获得自由,用你的身体在人间活下去。不想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戚少商以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敏捷呼一下跳过沙发,1:1cos鬼操刀的姿势支起手里的派克笔,露出14k金的尖锐笔尖对住敌手:“你站住!我用我的血跟这支笔签下了契约!你收了我的符水,就不能伤害我!也不能单方面解约!”

鬼原地一呆:“你怎么知道的?从来没人能这么快猜出来!”

戚少商也原地一呆:“还真是啊?我刚就随口一编,反正要我我就这么写。”

一人一鬼隔着沙发面面相觑。

鬼:……大意了。

戚少商:人队选手加十分!

“好吧。”鬼叹了一口气,把水果刀扔在沙发上。“其实我确实是一个笔仙,只是有些厌倦了满足人类的欲望。但既然被你识破,我也没有办法了。你可以向我许一个愿望,无论是要香车宝马,金玉美人,还是飞黄腾达,我会在我神力允许的范围内帮你实现。”

“只有一个愿望?”

“不错。”明明身高差不多,鬼看向戚少商的神情却硬生生看出了一种居高临下:“自古欲壑难填,便是人间罪恶之渊薮。只有一个愿望,许多了你便会被业力反噬,死得凄惨无比。”

“好吧。我的愿望是你必须呆在我身边实现我的所有愿望一直到我死。”

…………

鬼:……这么无耻的话你说这么顺溜合适么你觉得?

戚少商:阿拉丁神灯那招早就被玩坏了你不知道吧,朋友。

“好吧。”鬼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说:“看来我只能跟你说实话了。其实我什么也不会,只是一支普通的钢笔成精。我也不知成了精到底有什么用,有了思想,还老是困在笔里,真的很烦。”

“真的?”戚少商居然松了一口气,两肩一塌,把钢笔推回了笔帽里。“那太好了。我本来就是想买支钢笔用来着。下本书有个配角原型是我朋友,虽然嘴挺欠但总的来说是个好人,我还挺怕真把他写破产了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现代社会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不会让你无聊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写字台走。开间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鬼眼睁睁看着戚少商半个后背从自己身边晃过去,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怕我?我不是人啊!”

戚少商扑哧一声乐了:“干嘛呢,一表人才的这么骂自己合适么。人嘛,总得有点没心没肺才活得下去不是?”

他把钢笔在字台上放稳,回身冲鬼伸出手:“我是戚少商,幸会。”

鬼垂目看着他的手,眼中明明晦晦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惜朝。”他终于还是伸手握了上去。

那说不清是冰凉还是触手生温的触感惊到了戚少商,以至于手收回大腿外侧之后,他的手指还难以置信似地搓了搓:“哇哦,你……居然真的有实体?”

“当然。”顾惜朝冷笑一声,一双鹰隼般的眸子从戚少商胸腹要害一路掠上来,看住他的脸幽幽开口道:“不然你以为爱新觉罗馥瑞写死的那些人,都是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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