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夜雪

我一个饿鬼,管什么拆逆死啊!

顾惜朝看了想打人·楔子

我来试试日更三千XD。7月25日打卡。

怎么说呢,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一个恶搞梗居然能写成这个样子。然而一个“正经同志文学作家”戚少商在我心里踢腾,我非得这么写出来不可。

本章私货且没有小顾出场。懂的人自然知道我在写什么,不懂的大可忽略。对于前者,题目赠与诸君共勉;对于后者,我希望你们永远行在大道之上,生活始终充满阳光。



楔子:彩虹或许暂隐,但永远不会消失

 

勾青峰曾有个小老弟,小名戚大胆,他们已经七年没见了。

分别以前,他们一个大院里光屁股玩儿大的八个人刚正儿八经结拜没几年,勾子排行老四。论年纪,戚大胆本来应该排第六,比排第五的阮明正小两天,比老七穆鸠平和老八孟有威大几个月,然而戚大胆嘛,用大院里叔叔婶婶的话说就是:小崽子养的多了,没见过这么好出头的。无论上山掏鸟下地偷瓜,还是跟隔壁大院儿的孩子打群架,他永远冲在最前面。有次老大劳穴光气得跳脚,戳着他额头骂: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绿林好汉?还是他妈的山寨大当家?

本来是讽刺,后来“大当家”就成了戚大胆的外号,意外地还挺和谐。

八个兄弟姐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然而勾青峰自从会偷偷摸摸打飞机的时候起心里就清楚,自己和戚大胆跟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后来这种微妙的感觉被称为同性恋雷达,那时还不流行这个叫法。

大院儿里的生活没有隐私,然而勾子和戚大胆有。俩人默契地心照不宣,必要时互相掩护。

一晃到了八十年代末,勾子二十一岁。世界马上要跨入本世纪最后十年,空气里到处漂浮着躁动的气息。刚开了十年的国门后头,无数新东西在老传统的压制下蠢蠢欲动,亟待破土而出。

夏天像一场大型狂热一样降临城市的时候勾子上戚大胆家找他,发现刚满十九岁没几天的青年正着急忙慌收拾行装,兴奋地跟个要出笼的狼崽子,朝他笑出一口白牙:“走不走!四哥?”

“干啥?”

“搞事情!大事情!”

戚大胆把原委一说,勾子大腿一拍热血沸腾:“妈的,干!”

“小孟也去,一起走?”戚大胆唰地拉好拉链,咣一声把吉他甩后背上。

勾子摇头:“不行,今天我爸妈都在家。明天!明天我去找你俩会合!”

隔天他老爹拎着沥青桶上去糊房顶,不小心摔断了腿,待业青年勾青峰奉他妈之命伺候老豆,不曾想逃过一劫。

勾子白天上医院端茶倒水,晚上四处搜罗报纸,拿着馒头酱菜上老大劳穴光家,俩人在大人面前装模作样,一边支起耳朵听新闻,每过一条就心惊胆战一阵,也不知道是该盼着听见自己兄弟的名字呢,还是听不见才好。

一夏天过去了,戚少商和孟有威一点音讯都没有。只有暗地里飞的流言,关于坦克、达姆*弹,谁家死了人不敢吱声,谁家一夜之间没了消息。

直到满城飘起落叶的时候勾青峰才又见到戚伯父和戚伯母,两个人都老了很多。他家大儿子戚少阳好容易评上的职称连工作一起飞了,一气之下跑去了南方。

接下来几个夏天,连流言也渐渐没了。某一年冬天,许久不见的戚少阳忽然回到大院儿,原来他下了海,居然成了先富起来的人之一,领着三辆深圳牌照的桑塔纳把父母和一些丢不开的家当接上车,在胡同里引发一场轰动过后,便跟老邻居们没了联系。

 

一晃七年过去,勾子变成了勾处长,娶妻生子三世同堂,见义勇为全国表彰,破格奖励分了楼房,除了父母没人再叫他小名儿。时代滚滚向前,许多新东西让埋下去,另一些又涌出来,从沿海到内陆,大家摸着石头过河,就这么在搅浑的水里扑腾,有人撒网摸鱼发了大财,有人一沉到底,没人能闹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儿,然而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

有一天勾子下了班,照旧绕远路溜达着往岳父家走,经过天桥底下,一个人猛地窜出来怼到脸跟前:“哥们儿!要片儿不?”

勾处长一挑眼:“啥片儿都有吗?”

卖片儿的看清他的脸,愣怔一下犹豫着问:“呃,大哥你是不是叫勾青峰?”

妈的这认出来了还得了?勾青峰脸一沉起步走:“不是,你认错人了。”

“不能够!我看过你照片!就是你!哎你等等——”

跑出去快半条长安街以后勾青峰实在跑不动了,扶着墙呼哧带喘,心想这几年坐办公室体质直线下降,居然连个卖片儿的都跑不过,操。

“你他妈……到底想干啥?”勾处长欲哭无泪:“有你这么……逼人买片儿的吗?”

残余的自尊让他把下一句话咽了回去:他妈的你这一兜儿多少钱?老子买,买还不行吗?

“不是,我是受人之托啊大哥!你咋不听人把话说完呢?”卖片小哥杵在胡同口叉着腰防止他逃跑,脸不红不白——他常年躲警*察早练出来了,腿一偏儿跑个马拉松都不带狗喘气的,半条街小意思。

“那啥,大胆给的片儿你要不要?”

小哥低头翻挎包,勾青峰死盯他的手,仿佛他从那个温州产的Nike包里掏出了一颗地雷。

其实对他来说也差不离——勾处长抖着手,从小哥手里接过一张《玉蒲团》。

“这可是最新好片儿啊大哥!”卖片小哥一脸艳羡地看着封面上半*裸的叶子楣:“我都还没看过呢!我寻思着你要一直跑到天囡门,我就不给你了。那儿便衣忒多,我海pia.”

……我他妈倒是想跑来着,我这不是妹跑动嘛!?

勾处长一腔杨柳依依雨雪霏霏的感慨顿时烟消云散,翻着白眼儿拍给小哥一张大团结,在他目瞪口呆的注目礼下扬长而去。

 

是夜,勾子躺在床上大气也不敢出,等老婆儿子都睡着了,悄悄爬起来摸到客厅,打开影碟机把声音调到最小一格。

出乎勾处长意料但其实也不怎么意外地,放出来的内容跟叶子楣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录像带转刻的光碟总是带着许多噪点,颜色也有些奇怪,镜头里乌泱泱挤满了人,拿录像机的不知是兴奋的还是让挤的,镜头老抖。然而就算如此,勾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十九岁的戚大胆——没办法,他他妈太显眼了,跟个猴儿似的扒在华表上,挥舞着彩虹旗。

周围服色和肤色各异的青年对着他和他的旗频频行注目礼,大部分人一脸懵逼,少数见多识广的则一脸鄙夷。

人群很吵,勾青峰只能隐约听出来几句离镜头近的窃窃私语:

“……傻逼吧,分不分轻重缓急?”

“一群娘炮瞎凑什么热闹?”

“谁骂的娘炮?谁?他妈的有种给我站出来!”

竟然是小孟的声音。勾子的眼睛忽然热得像要化在眼眶里,再一股脑流出来。

“……天赋人权,自由平等,性取向自由也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利!你们这些满脑子封建思想的垃圾,对得起你们自己喊的口号吗?啊!?”

隔着七年时光,他们最年轻的小兄弟冲进镜头,冲出人群,猛地窜上华表抢过戚大胆手里的彩虹旗,一边挥舞一边用清亮的嗓音呐喊道:“同志万岁!”

勾处长猛地把碟退出来,他不能再看下去。

他抖着手想捏开那个纸壳子把碟塞回去,捏了两次没捏开,第三次直接给捏成了个圆筒子,一张纸方飘下来,勾青峰借着电视机荧光打开一看,不是演员表剧情简介啥的,居然是戚大胆的笔迹,时隔多年愈发龙飞凤舞,舒胳膊掸腿儿挤在那一张薄薄的信纸上,活放不下他了似的。

四哥:

不知这一次消息能不能递成功,希望能有哪怕一次好运气。你不知我辗转看到你的事迹时有多开心,我简直想挥舞着剪报,当街大喊这位英雄是我四哥。倘若你们在身边,见我这样幼稚,怕是要一辈子以此取笑。这么一想,便不免又难受起来。我倒宁愿被你们取笑一辈子,好过这样数年音信不闻。

我家搬到了哪里我实是打听不到,爸妈和大哥想必熬了些苦日子,若你还能联系到他们,拜托四哥替我道一句歉。身为个人,我并不悔当年所为,但身为人子,实在多少言语都说不尽我心中的愧疚。我身受他们十八年养育,未尝有一日相报,便已远隔山海,年迈父母,只能交予大哥一人照料,我不敢奢求他们的原谅与理解,只希望不曾将家人连累太过。倘若可以,我情愿付出一切换得再会有期;若此生能有机会,我怎么补报家人亦不为过。于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亦是如此。

我不敢想当初你们是如何打听寻找我与小孟,每一想起便要痛心。若这封信能递到,还望你们就此放心。当时在广场认识的一位大哥颇有门路,蒙他关照,我俩得以侥幸脱身。我现已在台北安居。你可能很难想象,当年人们提心吊胆私下流传的那些抄本,在这里都是随处可售的正经出版物,我如今便以此为业,也算乐得其所。小孟人在美国。日前收到他的邮件,得知他已顺利通过医疗执照考试,还谈了个女友准备结婚,邀请我去参加婚礼。他坦言遇到那女孩后便发觉自己原来不是,按科学的说法,应该算是双。他未婚妻是个聪慧坚定的女*权*主*义者,邮件中附有两人一起参加平*权*运动的照片,看来甚为般配,很是情投意合。我真心替他高兴。不知四哥是否还因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可是你看,我们其实不曾带坏了谁,无须因此愧疚。

再写多了怕投递为难。人生短暂又漫长,不知何年何月能够再见。千言万语无法诉说我的心情,唯愿家人和兄弟姐妹一切安好。倘若再遇新闻中事,万望四哥亦多注意自己安全,勿使小弟担心。

最后想说的是:彩虹或许暂隐,但永远不会消失。

此致

                             我最深沉的思念与最真挚的敬礼

                                                弟:戚大胆

                                    一九九五年陆月肆日 于基隆

 

没了碟片的影碟机咝咝空响,电视机屏幕发出黯淡荧光,照着因塞满生活杂物和儿童用品而显得愈发逼仄的小客厅。勾子在影碟机前的地板上哆嗦成一团,捂着嘴快把肺都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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